Alt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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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 例外】

每小时多爱你一点

无可上升


十八岁 欢迎


1w6+关于k赫





1.


千智赫盯着车窗外那个挽着女伴的挺拔男人,问助理要了包薯片,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垂下眼来慢条斯理拆包装。

“今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一堆会要开。”


电话那头的男人语调平稳,全然不像正被女人挂住脖子献吻的样子。

千智赫斜眼瞥着十米外某私人会所的牌子,挑了挑眉。


“好。”

通话结束后他又嚼着薯片看了会,直到两人一起迈进会所的大门。

“走呗虎哥。”

胖胖的助理回过头问他去哪。

“看猫去吧。”

 



马思远打开房门时满脸都写着操蛋。

“祖宗你怎么又来了,我特么不想被狗仔蹲好吗?”

他生无可恋地揉了一把炸成鸡窝的头发,侧了侧身让发小进屋。

马思远是个技术宅,主要工作就是对着一众操作繁复的软件熬夜秃头,日子基本黑白颠倒。此时晚上七点刚过半,估计也是正会着周公被千智赫吵醒。

罪魁祸首倒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换了鞋摘了帽子就往沙发上一瘫,很快三只小猫从客厅角落跑过来,跳到他肚子上撒娇,“喵喵喵”的叫声此起彼伏。


“有事就说,我知道你不是来撸猫的。”

马思远在他对面坐下,指指他带来的一扎啤酒:“周一和周三,你已经来看过它仨两次了。如果你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次数再多一点,很快我就能在微博热搜刷到自己名字了。”


千智赫没搭话,修长的手指在队长的后颈处摩挲,臂弯里还盛着一脸冷艳的二十和打瞌睡的石榴。

马思远撇撇嘴,自己去开了两瓶酒,白色的沫子从瓶口往外涌。


“这么惦记就拿回去养呗,我不信三只奶猫能要了你家Karry总裁的命?”


撸猫的手指这才顿了顿,千智赫起了身,失去重心的小猫们四散跳开。


“早跟你说了处女座洁癖不愿意养有毛的。”他皱着眉抓起玻璃瓶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冲到喉头,呛出了几声咳嗽。

“你也不秃啊,这不也愿意养你嘛。”马思远往后一仰,调笑道。


千智赫不回话了,沉着脸喝酒。

“不说正事就回你家去,我今晚还要做图。”马思远把千智赫屁股后面的一条毛绒毯抽出来抖了抖叠好,顺带着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大有三秒钟还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意思。



“我让虎哥叫了小龙虾外卖。”

“…”

马思远心中默念祖宗还是你千智赫祖宗,坐下来干巴巴地搓了搓手,一脸谄媚地问:“这次要住几天?”


“三天。”千智赫直挺挺躺倒在刚叠好的毯子上,惬意地翻了个身:“起。”

 



晚上十一点,马思远准时打开了工作台的台灯,架了副金丝眼镜开始做图。北京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能的水热得能烫手,浴室里烟雾缭绕的,舒服得千智赫边搓着头上的泡沫边唱歌。

“羊爱上狼啊,爱得疯狂…”

“靠。”马思远拿橡皮塞住了一边耳朵:“三瓶燕京也能喝成这样,在娱乐圈怎么混的啊。”

 

 

2.

不怪马思远说,千智赫在娱乐圈混得确实跟一般人不大一样。

 

他既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什么家室背景,甚至大三之前还在美院学油画。课堂上从不发言回宿舍也不爱说话,仗着一张帅脸被女孩子叫成高冷男神,然而在马思远心里还是过去那个顶着锅盖头的闷葫芦。早上抱着脸盆抢水龙头,晚上缩在被窝里点外卖。二打头的年纪还是完全不会骚,衣品干干净净停留在衬衫牛仔裤的高中阶段,甚至有次理发师把他鬓角剃了三道杠,他都能连夜从西三环骑车到北五环,就为了找学软件的马思远借顶合适的帽子。

 

总之,如果把五年前的千智赫丢在北京几百万形形色色的大学生里,绝对是大浪里的一颗小沙粒,不用淘几下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一个人,在大三那年的四月,却执意要去试镜一个无名导演的处女作,任谁谁都拉不住。

 

当时马思远正跟舍友张罗着创业,忙得几乎住在中关村的小租间里,经常到凌晨才有空去夜市吃顿晚饭。那天老板刚把十串烤好的腰子端上来,他就接到了千智赫的电话。


“我要演电影。”那边的人声音波澜不惊,在烧烤摊的酒瓶碰撞声和吵闹声中格外清晰,好像三伏天里的一盆冰水:“就演一部。”

马思远把嘴里的金针菇胡乱嚼了一通,含含糊糊道:“千总啊,这个网络新型骗术你要警惕,就比如说你这种被选中演电影的…”​

“是真的,我学妹昨天去试女主角了。”千智赫的声音听起来仍没太有什么变化:“明天你陪我去。”

“你想泡学妹?”马思远撕扯着一块鸭脖,努力想客观分析一下向来沉默寡言好友为何如此反常。


“…不是。”

冷静的声音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总之明天九点半,我在西直门等你。”

 


第二天一早,马思远几乎没能在地铁站口认出从幼儿园开始就跟他同班的千智赫。

那人穿着条宽松得要命的黑色背带裤,里面别着白色棉T,脚上蹬着黑胶水靴,腰里甚至塞着一双黄色橡胶手套,还是印着防滑花纹的,看得马思远不禁怀疑他刚在后海的小船上叉过鱼。


“你今天…”马思远感觉自己的右眼皮突突地跳:“试镜渔夫啊?”

千智赫一听这话倒来了精神,把一沓拿荧光笔标注得乱七八糟的选角广告递给他,受了巨大鼓励一般点点头:“是啊。”

马思远翻了翻,心说这渔夫不仅是个哑巴,从头到尾一句词没有,还特么是女主角的父亲,年龄五十开外,千智赫泡学妹的招数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马思远在心里认定他这就是铁树开花冰山解冻,毕竟从小到大千智赫就像一颗设计精密的卫星,日复一日在固定的轨道上运转,哪些选择毫不犹豫哪些事情敬而远之,千智赫虽不多言,但心里门儿清。从小到大能让他脱轨的事情少之又少,次次都是那点儿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罢了。

 

还全是有关同一个人。

 

想到这儿,马思远的右眼皮跳得简直变本加厉,脑海里也立马出现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他瞧着千智赫瘦削的颧骨和高挺的鼻梁,已经全然没了初中时带着婴儿肥的稚气,心里安慰自己美院学妹一定身娇体柔美若天仙,这么多年了千智赫总该摸清楚哪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

 

到了试镜的写字楼,走廊上已经排了一水儿的人,个个都是漂亮男孩。马思远给千智赫占了个位置,打发他去洗手间放水,免得一会紧张影响发挥。

排队的时候他跟前面的男生攀谈了起来,那人梳了个锃光瓦亮的油头,操着一口广东味儿十足的普通话告诉他,前面这些人都是来试镜男主角的。不过导演要求太高,目前出来的全被明确拒绝了,连个回家等信儿的客套话也无。

 

说着又有两个高个儿男生脸色不快地结伴出来。

 

“他也不说为什么不合格,就说不符合他心里的样子。”油头撇撇嘴:“反正是个怪人。还有那个资方,你能想象试镜的时候只有导演和投资人俩人吗?他们说资方一直在旁边玩手机,完全不关心这事一样。”

 

马思远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油头就被喊到了名字。他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探了探头想趁着开门的瞬间看看里面的情况。


这一探不要紧,马思远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桌子后面的俩人。一个留着大波浪长发,手里攥着好几本剧本,就差在头上写个“导演本人”了。剩下的资方则年轻帅气很多,穿着低调的黑色西服,被康巴汉子一样的导演反衬得仿佛开了美颜。

 

“怎么这么快?”千智赫突然拍了拍他的背:“洗手间排好长的队。”

 

约莫是他的声音在一片安静里有点突兀,里面的两个人齐齐看了过来,马思远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形状姣好的眼睛。

 

不过它们仍然是冷冷的,如同腊月的雪,和他记忆里的画面无限重叠。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千智赫拽了拽怔怔的马思远:“看什么呢?”

半晌,马思远才终于抬起了头,盯着千智赫那张平静的脸,缓缓地按住了自己还在跳个不停的右眼:“你是为了他来的吧。”

 

“是不是学妹发了什么朋友圈啊,夸资方好帅,顺便附了张偷拍的照片。“

 

“我就知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你每一次做出出格的事情,都是因为他。”

 

“karry。“

 



-

小学时千智赫曾在作文里写过,人生就像一条河流,看似平稳地在河道里奔腾着,实则不知道何时就会遇到悬崖。而正是遇到悬崖的那一刻,河流变成了瀑布,人生开启了未知的冒险。

当时老师夸他思想有深度,把这篇文章印了三十多份发给同学学习。千智赫一边抿着嘴巴接受表扬,一边在心里想,放他妈的狗屁吧,我才不愿意遇到悬崖。

 

然而越是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越如谶语一般百分之百灵验。

千智赫在初二那年遇到了karry,从此河道拦腰切断,他除了奋力一跃再无退路。

 

马思远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门外仍有十几个男生低着头来来回回钻研那几句试镜台词。大约二十分钟过去,千智赫低着头从里面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脸欣慰的导演和如释重负的karry。

“大家可以回去了。“导演攀着千智赫的肩:“男主角人选已经定下了。如果大家还有参与的想法,可以明天来试其他角色。”

 

当晚千智赫喝得烂醉,电影的事只字不提,两片嘴唇翻来覆去只有一句“karry学长不记得我了”。

“他只在咱们学校上了一年,几面之缘要记住也难吧。”

马思远偷偷叹气,挨到一边去给学艺术管理的表姐打电话,问能不能给千智赫张罗个临时助理兼经纪人。

 


后来的日子忙碌得像按了快进,休学,进组,拍摄。大部分的取景地都在南部一个不出名的海边小镇,精益求精的导演一拍就是十四个月。

 

这期间千智赫只见过karry四次,全被他清清楚楚地记着。

第一次是中秋的前一晚,karry来剧组送月饼。后来是他生日那天,karry在附近出差,导演提议不如提前收工,一起吃顿饭。再后来是腊月二十七,剧组放假,大家赶同一班航班回北京,千智赫一到候机厅就看见个高挑的黑色身影正吩咐助理给大家买咖啡。那天karry还帮主演们升了舱,千智赫得以坐在他的斜后方近距离观看他办公。最后一次是杀青,众人吃饭吃到一半,karry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抱歉了几声说刚开完会。

 那天晚上导演也喝了不少,拉着千智赫的手带他到阳台聊天。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下来,两人的性子格外合拍,在艺术方面也多有投缘之处。他醉眼朦胧地问千智赫过得好不好,明明是很无厘头的一句,千智赫却偏偏听懂了。

 

过得好不好?

为了一个人,放弃喜欢的专业踏进娱乐圈,走出安全区尝试完全未知的事物,这样龙卷风过境般的一年,究竟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

千智赫笑着瞥了一眼屋内那个正在跟其他人碰杯的身影,重复道:“挺好的。”

比起karry刚离开的那几年,比起那些让他处处留意karry的消息,却连一面都见不到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导演见他淡淡的样子,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顿了几秒问:“你喜欢他?”


千智赫被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视线,攥着高脚杯的手又收得更紧,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知该回什么话好。

 

“智赫,你在演戏方面很有灵性。”导演轻声笑了笑,呼出一口浓浊的酒气:“气质也很出众。现在你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娱乐圈,很多事情计划不如变化快了。”

 

千智赫摸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低着头接着听下去。

 

“我认识karry有七年了。”导演默默点了支烟:“当时我们俩都是刚到美国,他读商科我读导演。你知道吧,在国外那种环境,亚洲人总要多看亚洲人几眼。“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学校的咖啡厅,几个洋妞过去跟他搭话,他撂下一句‘I can’t speak English’就走了。”导演噙着玩味的笑意盯着千智赫:“当时我就想,这可当真是个暴躁老哥,没兴趣的事一点都不想往身上沾。“


“后来吧,他先我两年回国接手家里的公司。北京这地儿说小不小,说大也真不大。他新官上任三把火,长得又出挑,在京圈儿里也算有了名,是个姑娘都想往上贴一贴。”


“可是人家不啊,人家嫌烦,风风火火就跟家里出柜了,差点被老爷子打断一条腿。”


千智赫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微张着嘴,手也有点发抖:“…他有…男朋友了吗?”


导演见他连眼眶都慢慢红起来,活像只委屈的小绵羊,赶紧转了话头:“当然没有,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对任何人表现出什么兴趣。”

 

千智赫这才稳了一口气,嘴唇挨到玻璃杯边上轻轻抿了抿暗红色的酒液。

 

“除了你。”

 

屋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吵闹的声音震耳欲聋,千智赫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望着导演,呆愣地舔了舔唇角残留的酒渍。

 

“老实说,karry真的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导演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余光瞥了瞥正朝这边靠近的男人:“我刚刚说进了娱乐圈计划不如变化快,再给你点得明白点儿。你是个小演员,他是个大总裁,你们要是都有意思,怎么选择更顺风顺水,你自己想。”

 



“聊什么呢?”

千智赫还没来得及反应,聊天的对象就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一把挂住导演的脖子,看起来也是一副喝了不少的样子,平日冷淡的声音都染上了点儿暧昧的哑。

导演分外嫌恶地偏开了脑袋,karry便又将矛头对准了千智赫,俯下脑袋去凑近他的脸颊,喷出的酒气炽烈滚烫。


“问你呢,嗯?”

千智赫顿时烧红了脸,连带着耳朵根都透着粉色。他别开视线,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不敢直视那双过分熟悉又过分深情的眸子:“没,没聊什么。“


“你们说吧,我回屋了。“导演挣开karry的胳膊,摇摇晃晃地朝热闹的人群走去,还连带着贴心地关上了门,拉好了窗帘。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Karry眯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被自己挤在角落里的千智赫。那人简直像只被灰狼围困的羔羊,蹙着眉敛着眼,面上一副不知是害羞还是窘迫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挤出眼泪来。

有这么可怕吗?

karry终于感觉到面前的小孩儿完全就是张干净的白纸,现在这反应也根本不是装出来的欲擒故纵,不禁怀疑起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了,赶紧卸了力气空出一段安全距离,故作镇定地扭头看向楼下的喷泉。


“咳。“他抽出一支烟,摸出打火机点火:“我觉得我可能误会了。”

 

千智赫还是不说话,胸膛小幅度地起伏,劫后余生一般呼吸着新鲜空气。

 

晚上的北京风大,打火机的火苗被吹得直打摆子,明明灭灭怎么也点不燃烟头。Karry皱着眉试了几次,刚准备作罢,一双细长的手就捂了上来,火星瞬间窜进了草卷,他吸了一口,不明所以地看着还维持着同样姿势的千智赫。

 

“不是的…”那人肉眼可见地咽了口口水,语速慢得要命,边说边抬起透亮的眼睛看他,像一整块纯净的琥珀,容易让人上瘾。

千智赫眼神无辜,表情纯良,抖着嗓子道。



“…只不过…你刚刚顶到我了。”

 


-

当晚karry就把还搞不太清楚状况的小绵羊带回了家,千智赫显然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经验,甚至毫无危机感地在副驾驶上睡了一觉。

Karry把车停进院子里,身旁的人还是没有转醒的意思,他也难得的有耐心,开了顶灯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睡脸。千智赫为了这部戏留了个很潦倒的发型,刘海长得能遮住眼睛,此刻被挺直的鼻梁分开了,乖巧地覆在脸颊两侧。Karry这才发现他眉心有一颗小痣,稳稳地落在白净的脑门儿上,像颗漂亮的彗星。

 

他不受控制地凑过去吻了,心跳声似擂鼓,像个趁午睡时偷亲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只是一次轻柔的触碰,karry很快从那里撤离,一低头就瞧见千智赫正在看他,用一种他平生见过的最深情最隐忍的眼神。


他有一瞬间竟然觉得那里面埋藏的情绪熟悉至极,仿佛终于挣脱压制的滔天海啸。不过翻涌咆哮的不是浪头,而是令人晕眩的坦诚爱意,来势汹汹地吞没了向来禁欲自持的年轻总裁的理智。


没有任何犹豫地,Karry迅速低头封住了千智赫的嘴唇。而后伸手抚上他的后颈,将两人滚烫的胸膛无限贴近。千智赫甚至更主动些,带着股破釜沉舟的莽撞,一手攀住karry的肩膀,一手哆嗦着去解他的衬衫纽扣。

 


后半夜,千智赫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身后仍然刺痛着,他小心地在karry怀里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了那人胸前,勾起了嘴角。

 

第二天马思远接到千智赫电话时,三观都被崩裂了。他努力消化了一阵两人时隔多年总算搞到一起去了的事实,打了个冷颤问你们这算什么啊。


那边雀跃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千智赫回想了一遍前夜脸红心跳的画面,karry虽对他百般体贴,肉麻的爱称一个不少,但即使在最动情的时分,也从未提及任何一点跟“喜欢”有关的字眼。再加上导演意味深长的话和他醒来后留在桌上的信用卡,千智赫扁了扁嘴回复道:“我大概被包养了。”


“你也知道啊?“马思远被气得不轻,扶着脑袋来回踱步。

“没关系的。“千智赫倒是不太在意:“这样挺好的。”

 


另一个觉得挺好的是被马思远表姐半路拉来做经纪人的刘汀。她大四毕业的时候接手了千智赫,本以为接通告排行程出公关买盒饭做牛做马,没想到乖乖小孩不仅一年只拍了一部戏,连平时的伙食都是自己拿美团定的。现在甚至不用指点就傍上了京城有名的总裁做金主,她谢星星谢月亮越想越觉得自己上辈子积了德。

 

千智赫再次得到karry的消息是在一周后。这一个周karry飞去上海谈生意,他则回校办理复学的手续。回到熟悉的环境才发现,搁置在画室的两套颜料已经全部干成了碎渣,架子和画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共住了三年的舍友们已经毕业,他自己的被褥也被卷好搁在床头,下面压着一张开头为“老四亲启”的纸条。

 

Karry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

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自己这两天的行程,又问千智赫现在在哪。小孩儿声音闷闷的,一听就不太开心。


“学校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karry示意司机掉头,挂了电话后又催促了好几遍快点开,搞得向来了解老板冷静作风的司机一度以为后面有人追债。

 

毕竟karry从没有如此着急见一个人。

 

上学的时候他相貌好,学习好,家世也是出了名的优越,吃饭有人让座,奖项有人推荐,他从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毕业后继承了家业,成了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每次项目招标他都是最晚到最早走,该拿的东西一个都不会落下。



等karry终于闯了三个黄灯杀到千智赫寝室的时候,入目就是一副对方抱着铺盖卷的凄惨景象。

整个寝室空空荡荡,他的小孩儿安静地垂着头一言不发。Karry张了张嘴,竟什么也说不出。


那天下午的阳光像打了绺儿的金线,整个织一道透明披风把千智赫罩住了。他坐在上铺光秃秃的床板上晃腿,天神扇着翅膀一样,屋内闪光的浮尘全是他给karry施的爱情魔法。


“我没有地方去了。”他俯视着西装都被跑皱了的男人,盯着他脑门上一颗圆鼓鼓的汗珠隐进鬓角里去。


“搬来我家吧。”

karry扯开领带,朝他伸出了双手。



跟心上人同居的快乐还没享受几天,千智赫就开始全国各地跑宣传路演了。电影定档在中秋附近,karry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又推了好几个项目给副手,公司上下一片呜呼。


进组之初刘汀就帮千智赫注册了微博,前期靠着每月一两次的片场日记和路人生图已经圈了小几万粉丝。导演这次兴冲冲地说剧组不差钱,过去都是闷声干大事,该到了厚积薄发的时候,路演行程恨不得把东西南北跑遍,主创的行头也分毫不掉价。尤其是千智赫,karry嫌他平时穿得太素,嘴上说是白瞎了盘靓条顺的好底子,实则不过想秀一把漂亮的小情人,搞得千智赫场场造型不重样,一个半月下来活脱只随时开屏的公孔雀。


不过约莫着现在的女粉丝就是喜欢这种反差大的男孩子,棱角锋利的俊脸下面埋着颗慢半拍的心,采访的时候迷迷瞪瞪小动作尤其多,cue到他的时候还要摸摸鼻梁不好意思地问女主角问题是什么,像个角还没长硬的软绵绵小羊崽。

宣传跑到一半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了数量相当的姑娘扛着长枪短炮蹲在媒体后面了。


刘汀感动得不行,赶紧张罗剧组的剪辑大哥做个私下的花絮视频,最好是千智赫和女主俩人一年来的成长实录。她大学时也正经追过星,太明白cp粉的力量有时候强到难以比拟。

长达四十分钟的视频做得很成功,煽情的bgm一配,两个素人小孩从试镜起的回忆就开始了,再跟杀青时的样子一对比,正中火爆的“养成系”的下怀。几个打理好的营销号纷纷转发,首映之前粉丝甚至连俩人的cp超话都开通好了,电影也跟着未播先火了一把。

 


不过这下karry不高兴了。

首映式前一晚剧组飞回了北京,一登机karry就开始处理会议文件,千智赫起初没太当回事,毕竟家有总裁,太忙也是情理之中,看了遍台本就裹紧毯子睡觉了。结果当晚回到家两人也一句话没说上,到了睡觉的点儿karry甚至把自己的被子搬去了书房。


千智赫有点委屈,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也不敢亲口去问,只好打了个电话给马思远。


久未联系的发小一上来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的样子:“我今天都看到首页的视频博主转你们宣传片了!千总你可别真的一夜爆红了!“马思远嚎得他半边脸都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那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


千智赫一愣:“什么姑娘?”


“就那个什么雪,戏里的女主角啊!”


“当然不是了!”千智赫赶紧捂住听筒否认:“我们不太熟啊。”


“明白了,那就是俗话说的炒cp了。”马思远笑了两声:“不过你这有金主的…karry那个暴脾气,他没吃醋吗?”



千智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赶紧挂了电话。

他把被子蒙到头顶,圈出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一片黑暗里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耳朵上血管剧烈膨动的声音,快到他没法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

 

二十分钟后,千智赫赤着脚悄悄踩到了那人书房门前。自从他搬进来,karry就改掉了办公时锁门的习惯。他把虚掩着的门轻轻拉开一条小缝,暖黄色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漏了出来。

身价上亿的年轻总裁正烦躁地蹂躏着打了发蜡的头发,平时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衣也解开了两三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一支名贵的凯兰帝钢笔反反复复敲打着桌面。


而千智赫眼里,却是比现在小上几岁的高中男孩儿,正为试卷上的难题发愁,整齐的校服领口里露出一点背心的影子,手里攥着刻着名字的铭牌把玩个不停。

 

他鼻腔一酸,缓缓阖上了门。

 

-

第二天一早刘汀来接千智赫去首映式现场,妆发的时候她反复叮嘱今天是重头戏,媒体来的最多名气也最大,千万不能出岔子。


“给你的台本背好了吗?”临上场前她最后确认了一遍,见千智赫乖乖点了头才放下心。

说到底她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千智赫业务能力之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明理。或者说他也有一套以“不麻烦”为核心的处事原则,利弊当前他从不允许自己节外生枝。

电影放映结束之后,主演被带到休息室准备群访。千智赫和女主坐在一起,两人今天都是深蓝色系的造型,挨在一起闲聊好不养眼。媒体很快就位,刘汀蹲下去给千智赫举麦,听着他一个个得体的回答欣慰地点头。

 

“请问千智赫先生戏外喜欢的女生类型也是小雪这样的吗?都说很多人因戏生情你们是否深有体会呢?”


刘汀埋着头翻了个白眼,腹诽媒体果然欺负千智赫是新人,抓住花边新闻就像狗嗅到骨头一样不愿意放。不过好在这种问题台本上也准备得很详尽,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暧昧不清的态度最能让粉丝遐想连篇。

她的腿已经蹲麻了,就等着千智赫打个哈哈完满结束今天的行程。



“这种问题不要再问了吧。”

清冷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怒意,刘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听见素来温柔平淡的千智赫,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回答道——



“我有金主的。”



 

3.

 

中国死宅马思远在星期四还是没能逃过出门的厄运。

大学时创办的公司走上正轨之后,他就把更善交际的舍友推到了人前,自己退居二线主攻设计研发。不过这次是给北京一家有名的大公司做技术指导,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那种,他可不愿意因为沟通不畅断了财路还败了名声。


出门前他去客房看了一眼,坐拥千万粉丝的一线流量正趴在床上闷头大睡,中午十二点的阳光洒在他穿着灰色家居裤的屁股上,就显得,怎么说呢,特别欠揍。

更欠揍的还有由于春天到来而大了肚子的橘猫石榴,马思远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家里可能会有5678只四脚生物到处吃喝拉撒,头皮就一阵一阵发麻。

 

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在他看到项目公司的法人代表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这个穿着得体黑色西装,腿长逆天长相更逆天的男人,不是他那个痴情发小的金主karry还能是谁?

 

Karry估计也是第一次看见穿正装的马思远,面上露出了一种疑似忍俊不禁的表情,走过去客客气气地跟他握手,压低声音调侃了一句:“差点没认出来。”

 马思远假笑一声,不甘示弱地怼回去:“毕竟以前见我,都是来我家砸门找千智赫的。”

 

除去私人恩怨,项目合作进行得很是顺利。

签过合同之后,karry留马思远在走廊上聊几句,一开口便是他这几年听到耳朵长茧的“他最近怎么样”。

马思远努力控制住自己爆粗口的冲动,心说你们小两口的事老问我干什么,叹了口气拍拍karry的肩:“挺好的,该吃吃该拉拉,除了没有性生活,整个人都达到了全面小康水平。”


“我后面还有个重要的活动,先不去找他了。”

karry也叹了口气,他没心情跟马思远扯皮,同居四年了千智赫似乎总是跟他有一层不能破除的隔阂。虽然大部分时候千智赫对他的喜欢都像能从眼睛里漏出来一样,但karry总觉得比起恋爱,千智赫对这层关系更像是在偷取什么过分珍贵的东西,以至于很多时候闹了别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思远见刚刚还在会议室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总裁现在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忍不住就想更狠地骂他几句。


“我说啊,”马思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在用这么恶劣的语气跟以前那个闻名全校的高冷学长讲话:“你要想清楚,你们俩到底是交易还是感情。”

 

“如果是交易,那你就是个混蛋。”

 

“如果是感情,你就要给他安全感,该坦白的事情要坦白,该兑现的事情要兑现。”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像极了马思远记忆深处难以释怀的一天。

“你目前对他的好,还不及他对你的喜欢的万分之一。”


一道惊雷炸响,马思远甚至一瞬间有点分不清,眼前立着的到底是刚跟他签过合同的总裁karry,还是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少年karry。

 


“你要是无心回应,一开始就不要招惹他。”

他不紧不慢地吐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4.

 

在外借宿的第七天,千智赫和马思远终于达到了一个相看两厌的地步。

两个时尚大刊的封面已经拍完了,小区外面蹲点的私生数量也越来越多,千智赫刷了刷朋友圈,看见母校的副校长发了张新建的教学楼的图片,他思索了一阵给刘汀打了个电话。


“后面的行程都推了吧,我想明天回趟p市。”

五年下来刘汀总算摸清了自家主子的性格,表面上的乖乖小孩儿实际上是个实打实的倔驴,就譬如他某天早上想吃豆浆油条,四九城翻个底儿朝天也一定要吃到。一来二去她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应了几声开始安排行程。

当年的“金主”事件之后,千智赫不仅没有像刘汀担心的那样被全网黑到糊,反而借着这个火了一把。毕竟他实在长得太人畜无害了,粉丝嘻嘻哈哈地调侃小弟弟刚进演艺圈被吓得什么都说得出来;cp粉则扒了扒发现小雪还当真是个富家千金,于是超话排名再创新高。之后那部电影广受好评,甚至拿下了国内一个分量不小的奖项。千智赫也确实如导演当时说的那样,因为“气质独特”,片约和时尚资源不断。在出道的第四年,就跻身国内一线流量。

有了可观的收入之后,千智赫投了大量的钱到公益事业。他性子不爱张扬,这些事情一直是刘汀在帮忙打理。她大约也知道千智赫回p市是想看一看学校,这已经是他给母校捐款兴建设施的第三年了。

 


P市其实是个很小的海滨城市,生活节奏慢悠悠的,海风吹拂,合欢遍地。

为了躲避粉丝,刘汀给千智赫选了晚上十一点的航班。司机接他回城的时候,p市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这里没什么夜生活,八九点钟大家就各自关好家门,十点一过光源就接连黯淡下去了。早几年千智赫把父母迁到了北京居住,这次回来也无处可去,简单地在滨海大道上转了一圈就回了酒店。 

 

第二天千智赫摸着间操结束的时间回了p市一中。

一中是这里最大的中学,高中部和初中部分立在校门的两侧,中间隔着荷花池和多媒体实验楼。校长助理在门口迎接他,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刚见面就建议千智赫把帽子和口罩戴上,紧张程度不亚于特工接头。

 

“我先带你到处参观一下吧。这两年学校变了很多,多亏您的帮助。”她示意千智赫往里面走。

 

五月初的天气很好,荷花叶子又大又阔。千智赫环顾一圈,操场扩建了,铺了人工草皮和橡胶跑道;初中部和高中部各新建了一栋图书馆;实验楼后面还在施工,看样子是个挺气派的体育馆。


他忽然觉得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好像他仍然是那个留着锅盖头不爱说话的小少年,每日在教室、食堂、操场和画室四点之间穿梭,校服衬衫熨得服服帖帖,掉了漆的铭牌规矩地别在左胸上。

 

直到遇见karry。

 



“我能不能去看看自习室?”千智赫突然问。

“那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重新装修了。”校长助理有点不解,还是顺从地带他往多媒体楼的方向走。

“没关系,”他摇摇头,将口罩拉下来一截:“只是回忆一下。”


自习室在五楼,上楼的过程里他们遇到了一个在楼梯间罚站的男生,正在偷偷摸摸地抽烟,被校长助理数落了一顿。


“这个孩子真的死性不改,罚站是因为他在校外敲诈低年级学生,没想到受了罚也不老实。”

“是吗。”千智赫淡淡一笑:“我上学的时候也被堵过呢。”

“真的吗?”校长助理瞪圆了眼睛,千智赫曾在一部火爆的电视剧里演了个打手,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个眉眼锋利的男人也会是校园暴力的对象。

“嗯。不过只有一次,在我初二那年。”他顿了几秒继续说下去:“后来被一个学长救了,我不太记得了。”

 

 

事实上那天的情形在千智赫的记忆里清晰得简直镀了一层金。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karry的日子。

 

当时的他为了准备美术比赛,在画室拖到很晚才回家,刚出了校门就在旁边的巷子里遇到了几个高中部的混混问他要钱。说到底千智赫是不怕的,他虽然不会打架,但也绝不是会乖乖掏钱的性格。很快带头的黄毛就被他不温不火的态度激怒了,猛地朝他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千智赫闷哼一声坐倒在地上,抬起眼睛目光里满是不屑和鄙夷。


于是事情就彻底失控了。

四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一起冲了上去,大腿、胳膊、脑袋、后腰…千智赫痛得几乎缩成一团,牙关紧紧咬着一声呻吟也不愿意冒出来。他还记得自己的额头被划碎了,鲜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睫毛,视野里的东西也慢慢模糊,疼痛积攒到了一个极致连耳膜都在跟着震动。

后来千智赫断断续续听见了几句哀嚎,落在身上的拳头也突然停了下来。他费劲地眨了眨眼,看见黄毛被一个瘦高的男生用书包抡到了墙上,剩余的几个人也以各种痛苦的姿势跟大地亲密接触。



“欺负小孩儿算什么啊。”


那个男生骂了一句,而后快步迈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千智赫感觉喉头都有股腥甜的味道往上涌,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清了男生刘海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和胸前铭牌上工整的“karry”。

 


回忆的功夫已经到了五楼,千智赫走得很慢,目光掠过走廊墙上的名人标语和寓言故事,它们还按照他熟悉的顺序排列着,有些文字已经被阳光晒得褪色了。千智赫在李大钊的名言牌前停住,扭开了自习室的门。

 

“我初中的时候经常来这儿。”他指尖垂下来擦过自习室的一排排桌子,声音小得仿佛风一吹就散。

“这里不是只有高中部的学生才可以来吗?”校长助理在心里为自己的职业病默哀。


“是啊,我来看那个学长。”

千智赫拉开窗帘,俯到窗边第一排桌子上细细地看:“他以前最喜欢坐这个位置,我那时候很崇拜他。”



“后来呢?”



“后来?”千智赫摸着桌子右下角的一个位置,那里凹陷出两个字母的痕迹,是他在karry离开后的第一年刻的。

“后来我去报了跆拳道班,遇到欺负同学的人就上去揍他。”

校长助理轻轻笑起来,他也笑,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时候马思远放学被他拉出去跟人干架时候的苦瓜脸。

 



“这真的很不像你。”架着方框眼镜的马思远朝他喊:“你根本就不想做karry那样的人。”

少年的喜欢来得太迅猛了,入夜春雨一样,千智赫还没来得及辨明它,就已经被剖白了,他站在最靠近隐秘真相的风口浪尖,心里的全部恻隐终于原形毕露。

 

——原来只是喜欢karry而已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千智赫倒是很坦诚,他开始打听一切和karry有关的消息。

不过这实在太简单了,从北京转来的家世显赫的贵公子,长相出挑的帅哥,年级第一,篮球队队长,任何一个词语都足够在这个小城的少年人里引起轰动,更别提全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千智赫开始频繁地翘掉美术训练摸进自习室,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是要达到一个怎样的结果。情窦初开往往最勇敢也最怯懦,他从未考虑过未来,只顾顺着汹涌爱意往前冲,而又在偶尔接触到学长目光时红成一颗番茄,什么话也讲不出。

 

那年初雪的时候,也不知道千智赫受了什么情节的蛊惑,鼓起勇气找karry讲了第一句话。

“学长你好,之前你在巷子里帮我赶跑了欺负我的人,还把我送去医务室,非常感谢”,就这样一句寻常开场白,愣是被千智赫磕磕绊绊说了足足三分钟。他感觉到karry 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回复了一句“没事“。

“下个月我有绘画比赛,学长可以来看吗?“他嫌对话太短,硬是要接着聊下去,根本不管自己脸红得快要自燃,手指也要绞出花来了。


半晌,karry才说:“可以。“



 

然而真的到了下个月比赛的那天,千智赫坐在画板前东张西望,karry却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任凭马思远怎样在后面边追边喊都没有回头。

 

 

校长助理把千智赫送到门口,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黑色奔驰。

“真的不留下来看看吗,下午高三学生的三十天动员大会?“

“不用了,很感谢,我还有些别的地方想去看看。“

千智赫挥了挥手,拉紧口罩和帽子上了车。




5.

 

karry有十二年没有回过p市了。

 

他对这座小城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只有高二那一年短暂而有限的记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公司开展援助项目的时候,把p市一中第一个列进计划表。他还记得上学那会儿,最发愁的就是没有一个真正的体育馆,一群男孩儿抱着篮球到处找场地,运气好的时候看门大爷让他们在操场上多留一阵,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到广场上打野球。

现在终于到了有能力实现青春夙愿的时候,karry没有任何犹豫就批了拨款文件。这个月月初,一中校长联系到他,问是否有空参加一次高三生的考前动员大会,顺便督促一下体育馆的兴建进度,他很快答应下来。

 

刚下飞机,karry手机里就跳出了欢迎来到p市的短信,连带着当日的天气预报。

暴雨黄色预警?他挑了挑眉,住惯了北京的干燥天气,还真有点忘了海边的夏天。

助理在酒店前台办完手续,外面就开始落雨了,早开的合欢被打得蔫蔫的。Karry不太喜欢这种低气压的天气,眉头紧锁起来,精致的脸上平添一股冷峻,看得酒店的几个服务生姑娘窃窃地笑。

 

午饭过后,karry和助理驱车前往一中。动员大会定在下午四点,这之前校长安排了些简单的参观。


“我先带你们参观校史馆吧,最近我们新建了一个优秀校友长廊,karry先生的近照刚刚挂上。“校长客气地打过招呼之后介绍道。


Karry性质缺缺,现在的校长已经不是他上学时那个总在班级后门巡视的暴脾气老头了。他向来不喜欢触碰这种物是人非的怀旧场面,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过多地接纳感情这种软性毒药,千智赫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例外了,除此之外他的容忍和耐心少之又少。


优秀校友长廊说白了就是两排花里胡哨的照片墙,从一九八几年的某全运会运动员开始,各式各样的校友照片、毕业照被整齐地码在一起,下面用两色笔标注着姓名、年级和主要杰出地位。

 

Karry边走边看,有攻克了世界著名难题的物理研究人员,上过百家讲坛的资深律师,地方台的节目主持人,时尚杂志编辑。

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一张熟悉的照片,仿佛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倒退了两步,重新打量起那张照片来。

 

那是一个留着锅盖头的男生,正坐在画架前作画。他穿着一丝不苟的夏季校服,嘴角的两个小坑若隐若现,温润的眼睛含了两块琥珀一样谦虚又羞怯。


“我认识他,一个很可爱的小学弟。”Karry指指照片上的男孩。


“谁会不认识他啊!”校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划了划被karry的胳膊挡住的那两行字。



“千智赫,著名演员。”

 



“你说什么?”

karry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的一瞬间就全身僵住了,他瞪大眼睛盯着照片下面的清晰的三个字,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谁是千智赫?!”

 

窗外白光炸裂,雨势愈来愈大,豆大的雨点混着雷声一起坠落,砸在玻璃上粉身碎骨。

像是有什么一直被埋藏着的东西终于露出了马脚,迸裂了千智赫隐忍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嘴唇,破碎成无数零散的画面和声音在karry脑海里闪过,最终拼凑成一次时隔多年的水落石出。

 

karry回想起很多被他忽略掉的细节。

 

他想起最初遇见小学弟的那个晚上,自己本来是不准备插手这种事的。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受害者能拥有那样极端平静又极端愤怒的眼神,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冲了上去,把鲜血淋漓的小孩儿抱了出来。

他想起后来很多次千智赫在自己身下承欢时,散乱的额发下都会露出一条狰狞的伤疤,曾有一次自己凑过去吻了,一路吻下来全是咸湿的泪水。

 

他想起自习室的白炽灯光下,小学弟红得透明的耳朵,和终于鼓起勇气问出的“可不可以来看我比赛”。

他想起自己置身在很多个推不掉的应酬里,躲到包间外面去打电话,千智赫总是淡淡地回复“没关系”。

 

他想起马思远对自己愤愤地说过的“该兑现的要兑现”,和“一开始就不要招惹他”。

 


karry最终想起了,五年前一切开始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千智赫面色坨红地陷在柔软的床铺里,闭着眼睛英勇就义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就想逗一逗。他轻柔地吻他的颈窝、胸口和肚脐,最后整个人嵌进他两腿之间,伏在千智赫挺翘的鼻尖上咬了一口。


“可以吗?”他问。


千智赫的睫毛颤啊颤,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带着和初二那年一样的羞怯和勇敢,点了点头。



“你别欺负小孩儿就行。”

他这样说。

 

 

6.

 

karry冲进雨里的时候谁都没能拦得住。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敲完,高三的学生们陆续打着伞出来集会,女生们聊着明星八卦,男生们讨论最新球鞋。他们三五成群,青春肆意,谁都没有注意到身边掠过了一个穿着西装踩着皮鞋在雨幕里狂奔的男人。

 

他们好年轻,五月的芍药一样美丽浓烈,未来还没有写下,谁也不必为年少的一次心动蹉跎很多年。

 

Karry其实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天上的雷一路打,从没准过的天气预报就在今天守信了一次。他气得想哭,被十二年前的自己、五年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

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水珠渗进衬衫里一路流淌。他扯掉领领带和西装外套丢在一旁的灌木上,凭着记忆拐进了学校旁边的小巷。

 

千智赫正撑着伞蹲在那里看蜗牛。

蹲在最初他被拯救,同时也是彻底沦陷的地方。

 

Karry终于慢下了脚步,他甚至跑得脱了力,哑着嗓子喊千智赫的名字。

 

那人吓了一跳,伞沿上的水珠抖了一圈,他张了张口,像是被过分狼狈的karry震住了。


“你…”


“千智赫!你他妈是不是傻逼!”


karry冲过去把人压在墙上,他的手垫在千智赫背后,撞过去的时候一阵钻心的刺痛。雨伞“嘭”地一身落在一旁,倾盆大雨打在两人身上消解着体温。


千智赫无故被骂实在委屈的不行,鼻子酸得要命。开始还在咬牙坚持,后来直接妥协。他想眼泪混在雨水里又认不清,反正karry就是大笨蛋,什么都认不清。


Karry气得撑在墙上的那只手都爆出了青筋,他扔了一切礼数顾虑自我约束,不管不顾地大吼。反正他们都是脱轨的火车,他也要撞个头破血流。


“你上学的时候就喜欢我!你演戏全是为了我!”


“你凭什么委屈都自己受着啊?有本事你告诉我你脑袋上的疤哪来的?!”


千智赫的眼泪越流越凶,肩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哭的抖个不停,至始至终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Karry忍无可忍,狠狠地堵上了千智赫的嘴唇。虎牙重重咬过他的唇珠和舌尖,又趁着千智赫微张开嘴的间隙更深更重地攻城略地,雨水顺着两人厮磨的下巴不停滴落。千智赫无措地盯着karry被浸湿的刘海,想着这样真的很土就像江直树和袁湘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让你的期望都落空了。”karry跟他额头相抵,拨开粘在他脸侧的发丝:“对不起。”

“但你不能怀疑一点。”被老爷子打得腿快要断掉都没有哭的karry,此刻眼眶红得吓人。



“我很爱你。”


“五年前你去试镜的时候,你们都以为我是资方。”他在千智赫讶异的表情里吻了吻他的额头:“其实我只是被拉去充数的,那部戏的投资人一直都是导演的老爸。”


“所以你以为的那些资方给剧组的好处,中秋的月饼,聚餐,你生日的花和蛋糕,酒店套房,全都只是我想给你一个人的而已。”

 

“很多应酬聚会,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担心。”

“马思远跟我说,如果无心回应,一开始就不要招惹你。”

“现在我才知道了,究竟为什么那时候我会去救你。”

 

“智赫。”他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你是我的例外。”

 

 

7.

 

盛夏席卷北京的时候,石榴生了六只小猫。

Karry陪千智赫去马思远家接猫,结果被咪咪呜呜叫的小东西们抓坏了定制的西装,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就像没上过育婴课程的新手爸爸,马思远站在走廊上看了好一会。


他叫住千智赫,叮嘱他下次来的时候提前打电话。

千智赫抓起队长的爪子,朝马思远挥了挥。




“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你啦。”

 

END.



下一棒给我的蜜罐小花 @奇怪的老罗 


评论区等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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